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家乡的冬季漫长而寒冷。村里的小学是一栋破旧的楼房,在那些雪花飘飞、寒风未消的日子里,小火盆就派上了用场。
小火盆是那个年代孩子唯一的取暖工具,样式也各不相同。有的是红漆的木制小火箱,外形像个“西”字,里面放一个搪瓷的钵儿;有的是用锡盆之类做的。什么都没有的同学就用旧报纸包几节炭带到学校,在桌子底下生炭火。
我带去的小火盆,是爸爸用一个旧的搪瓷碗做的,在碗口边沿凿两个相对的小孔,用一长截铁丝穿过,两头打个结,提起来,再在盆底铺层灰,放两三块烧红的木炭。妈妈担心我的手会被铁丝勒疼,就在把儿上裹了一层布。上课时,脚下的小火盆吐着暗红的火焰,暖和多了。
虽然烤上了炭火,但炭价贵,家里规定每天只带少量的炭到学校。而我时常会送一些比我少的同学,因此就算匀着烧,经常到中午就告罄了。学校不远处有一个烧瓦窑,窑主人经常从里面掏出烧过的煤灰,我常常跟在男同学的后面去“寻宝”,选出一粒粒还没有烧透的煤核,放进小火盆里,努起嘴吹一吹,小火盆又吐出火苗来。
有一天放了学,我提着空空的小火盆又去煤灰堆边转了一圈。回家时,看见妈妈和秦婶正站在村口说话。秦婶眼尖,看了我一眼就放声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你家燕子长胡子了!”原来是我在捡煤核的时候弄花了脸,母亲也说:“一个女娃娃,去捡什么煤核,弄个大花脸,看不招人笑话!”从那以后家里就不再限制我拿更多的炭了。
小小的火盆不仅带给我们温暖,还有许多乐趣。同学们从家里带去黄豆、花生、苞谷籽儿,下了课,放几粒在热灰里刨着。黄豆、花生烤得焦黄,吃起来嘎嘣脆;苞谷籽儿常常“嘭”的一声炸成爆米花,教室里香气四溢。有时,课堂上静悄悄的,不知谁脚下的小火盆里“嘭”地响了一声,正在板书的老师回过头来,故作嗔怒地问:“谁在烧苞谷?”却并不深究。
一堂课结束后,火盆里的炭火多半不旺了,同学们便纷纷到操场上抡起火盆在空中转圈,俗称“撩火”。有一次,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撩火”,可是由于动作不对,炭火从空中倾倒下来,不仅泼了我一头灰,还把头发烧着了。我的哭声很快引来了老师,她把我领进办公室,打来一盆热水,用毛巾仔仔细细地帮我擦去脸上的灰。看到我的头发有两处被烧掉了一片,竟落下泪来,说道:“这么皮,脸上烧起丑疤疤怎么办?”姚老师只代了半年的课就离开了,但这个小细节却成为温暖的记忆。
小火盆,只是我童年时代很平常的物件儿。而关于它的记忆,却像散落在生命里的点滴美好,使我始终不曾忘记,我是在爱和温暖里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