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寒风一刮，我就格外想念奶奶做的炝菜。那股冲鼻又鲜香的味道，是刻在童年记忆里的冬日滋味，也是奶奶用粗糙双手酿就的家常温情。
　　奶奶是地道的农村老太太，一辈子没上过学，双手布满了农活留下的老茧，指关节有些变形，却总能做出最合家人胃口的吃食。每到冬天，奶奶都会做炝菜。她选最新鲜的芥菜，洗净后将芥菜疙瘩切成细细的丝，菜叶切成段，焯过水晾凉，放进干净的陶罐里。最关键的一步是调芥末，奶奶不用现成的芥末酱，而是用整粒的芥末籽，放在碾子里慢慢捣成粉末，加温水调成糊状，静置一会儿让它发酵出冲劲，再拌上少许盐、醋和香油，均匀地浇在芥菜上拌匀，最后密封好罐口，放在厨房角落捂着。
　　等待炝菜入味的日子里，奶奶总会时不时掀开罐口闻一闻，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她说，芥末要呛得刚刚好，太淡了没味道，太冲了就辣得人眼泪直流。等味道刚刚好时，奶奶就会给儿女们分装，每家一罐，让大家都能尝到这份冬日的爽口。
　　这个周末，爸爸从老家来，一进门就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玻璃罐：“你奶奶做的炝菜，特意给你带来一罐，说你在城里吃不到这么地道的味道。”我接过罐子，冰凉的罐身裹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打开盖子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芥末香气直冲鼻腔，呛得我忍不住眯起眼睛，眼泪却悄悄涌了上来。罐子里的芥菜色泽鲜亮，裹着金黄的芥末，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晚上婆婆做了玉米榛子，我夹了一筷子炝菜放进碗里。玉米榛子的软糯香甜，配上芥末炝菜的辛辣爽口，两种味道在舌尖交织——是最熟悉的家常滋味。一口榛子一口炝菜，暖意瞬间从胃里蔓延到全身，仿佛又回到了老家的灶台边，看着奶奶忙碌的身影，听着她絮絮叨叨地叮嘱：“多吃点，这菜下饭，还能开胃。”
　　如今奶奶年纪大了，手脚不如从前利索，做一次炝菜要花上大半天时间，可她每年冬天都坚持做。她说，儿女们在外打拼不容易，孙子孙女们也都各自忙碌，能让大家吃到家里的味道，她就开心。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会说华丽的话，只知道用最朴素的方式，把对家人的牵挂都藏进这一罐罐炝菜里。
　　这罐芥末炝菜，呛的是鼻腔，暖的是人心。它承载着奶奶对家人最深沉的爱，也藏着我对老家最温暖的记忆。无论走多远，无论过多久，这份带着芥末香气的暖意，都会一直萦绕在心头，提醒我，总有一份牵挂在老家，总有一个人在为我守候着一份地道的家常味儿。

（作者单位：榆林化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