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味道
◎肖洪民
2025年05月13日
字数:1238
版次:04
  今早买了个煎饼,咬下去,脆生生的口感混着淡淡的麦香,思绪一下子就飘回到童年。
  小时候,天还没亮透,奶奶便开始在灶边忙活起来。石磨“吱呀吱呀”的声音就钻进了被窝。我揉着眼睛爬起来,往磨盘里添泡胀的玉米粒。没推两圈,小手便被石磨的寒意冻得瑟瑟发抖。奶奶总会把我的手塞进她的棉袄里焐着,说道:“再坚持会儿,晌午就能吃到菜煎饼了。”她的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却暖烘烘地熨帖着我的心。
  那时候,煎饼是家里的主食。放学铃声一响,我背着书包就往家跑。远远地看见奶奶家烟囱飘出淡青色炊烟,口水立刻就冒出来了。奶奶站在灶台前,用铁钳夹麦秸往灶膛里送,火苗“噼啪”地舔着鏊子底。她舀起半勺面糊,手腕轻轻一抖,竹制的“筢子”在鏊子上划出漂亮的弧线,眨眼间,一张金黄的面饼就铺开了。
  做煎饼很讲究。玉米要挑颗粒饱满的,山芋得选红皮沙地种的。泡粮食的水要换三次,这样磨出的糊子才带着清甜。奶奶总说,石磨磨出的面糊有“活气”。她弯着腰一圈圈推磨,灰白的头发上沾着细碎的玉米碴。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她的影子映在墙上,随着推磨的动作轻轻晃动,看着她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磨盘上。
  调馅的时候最热闹。案板上切白菜帮子“咔咔”作响,掀开酸菜缸,酸香混着蒜味猛地往鼻子里钻。奶奶往铁瓢里倒油,火苗“哄”地蹿起来,胡萝卜丝在锅里翻炒出甜香。她还会偷偷给我多加个鸡蛋,蛋液淋在煎饼上“滋滋”作响。用竹片一摊开,金黄的蛋液裹着面皮,香气直往鼻子里钻,馋得我直咽口水。
  煎饼出锅是个技术活。奶奶用竹片轻轻挑起边缘,手腕巧劲一翻,整张煎饼就利落地翻了个面。裹着菜馅的煎饼被叠成四方块,边角压得严严实实。咬一口,先是脆生生的面皮,接着温热的菜香在嘴里散开,连手指缝里的油渍都得舔干净才过瘾。奶奶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笑开了花。那时候的我还不明白,这小小的煎饼,对于一家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如今想来,那小小的煎饼,承载的又何止是一家人的温饱。听父亲说,爷爷奶奶靠着这口鏊子养大了九个孩子。凌晨三点,全家人就围着磨盘转,推完磨接着烙煎饼,一直忙到太阳晒到西墙根。陶土缸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煎饼,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现在生活好了,煎饼的花样越来越多。超市里有真空包装的,街上的煎饼果子加了肉松、芝士,闻着香喷喷的。可不管怎么吃,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前几天在超市看见塑料膜裹着的煎饼,看着完美无缺,咬下去却只有脆响。没有了柴火的烟熏,没有了石磨的醇香,更没有了奶奶做的味道。
  这些年走南闯北,每次路过卖煎饼的小摊,我总要买一个。咬着煎饼站在街头,常常会恍惚,好像一回头,就能看见奶奶站在灶台前,围裙上沾着面糊,眼角带着笑意说:“慢些吃,锅里还有。”等我真的回头,只有车水马龙的街道,和来来往往的路人。日子一天天过去,奶奶已经离开很久,曾经不懂事的我也早已长大成人。又是一年春天,手里的煎饼还是温热的。这带着柴火味的粗糙面饼,早已刻进了我的血脉里。它不仅是奶奶的温度、家的味道,更是在岁月长河中永不褪色的记忆。
  (作者单位:平庄煤业风水沟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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