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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背后的生活
◎ 陈桂新
  很久没有静下来读书码字了,意念里竟冒出一丝惶恐,这大概就是决口撕裂后的阵痛吧。有些时候,一点一滴的腐蚀反而更容易让人陷落躺平,想到这儿我不觉一惊,兀自自责起来。
  也算巧合,原本要出行的计划临时有变,只能待在宾馆闲坐。既然天公撮合,何不借着闲暇一读为快。于是拖过凳子移至窗下,取出装在背包里的小说《长安的荔枝》翻看起来。冬阳暖暖地透过纱帘洒在身上,久违的惬意。
  这本书是儿子推荐给我的。作者马伯庸凭借巧妙的构思,牢牢抓住读者的心理,让人性的多面通过古人的视角缓缓展开,一出颇具讽刺效果的故事用历史为背景演绎出来。书中那些置身职场奔波周旋的影子似乎能与今天的我们重叠起来,读书即读人,看人即看书。
  故事发生在天宝十四年。主人公李善德,一个九品下的小官,无钱无权无人脉,还好有一技之长,在开元二十五年明算科通过科考,精于算账。
  小说开篇,就以这样一个不足为道的小人物拉开序幕。一直以来,李善德就有个心愿,要给老婆孩子寻找一处合适的住所,让她们过上安稳的生活。他隐忍受制十几年,用辛苦和血汗换来的钱要花在刀刃上,所以他不啬跑遍全城。终于看上了长安外城一处带小院的房子,地段虽偏但环境清幽,价格便宜性价比高,经过一再讨价还价,最后用“香积贷”买下。看着院里的桂花树,他畅想着妻女一堂的欢乐,不禁得意起来,房贷就房贷努力挣钱便是。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件改变他人生轨迹的事正在上演。
  当他拿着房契和香积钱契赶往上林署时,发现众同僚一反常态,齐刷刷撂下碗筷热情招呼,就连没好颜色的上司也格外和蔼,笑眯眯地劝酒让菜,等他微醺后才举重若轻地说:“有份差事由你来办,辛苦了。”李善德想,不管苦差累差多干点好还房贷,于是看看公文是荔枝煎的采办,当即应承下来。
  走在回家的路上,意外的一幕让李善德如遭雷轰。当他发现自己所接的差事不是采办荔枝煎而是荔枝鲜时,顿时傻眼。荔枝鲜,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如今,要让荔枝跋涉五千里,作为贵妃生日当天的献礼,以当下的条件即使快马加鞭昼夜不停,荔枝鲜也运不到长安,途中就会尽数烂掉。
  再看亲手画下的“奉”字,正如一把利剑刺穿胸膛,李善德万念俱灰。早晨刚刚升起的憧憬霎时万劫不复,他断然没想到一天之内就预卜了生死,完不成任务是要砍头的,自己不足惜,但是他的妻儿怎么办?!房贷怎么还?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能让债务牵连妻小,他必须跟妻子和离,一人承担后果。这时他看见好友韩洄和子美迎面过来,作为好友他们劝导:横竖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带着背水一战的决心,李善德踏上了去岭南的路。所过之地,他把沿途的路况详细标记下来,并利用特使身份和善算的特长做着各种预算。抵达岭南后,他先用通关文碟找到最好的荔枝,再用早熟荔枝做实验,尝试荔枝保鲜的方法和运输的方式。在胡商的资助下,他用三月红进行了首次尝试。四路人马同时出发,结果没过长江就坏掉了。于是进一步改进保鲜和装运方式,进行了第二次尝试,这次试验荔枝的保鲜期延长到六天,优选的两路人马都过了长江。两次尝试验证了运送荔枝的最佳路线,先走山路后水陆结合,十天可到。而荔枝由六天延长到十天的保鲜方法,却让他绞尽脑汁。日夜焦虑头发白了一圈又一圈,茶饭不香。偶然荔农的一句话让他灵感迸发,把荔枝带着树枝一起砍下,装进土壤和水的大瓮里进行自然保鲜,等树枝开始变枯失水,立即摘下荔枝用盐水浸洗放入带冰块的双层瓦罐进行储存。试验结果鼓舞人心,荔枝鲜可延至11天不变。
  难题尽数解决,他带着无比的兴奋回到长安,开始募集资金筹备车马。在马不停蹄殚精竭虑的各种斡旋中,终于迎来了荔枝运输计划的实施。为防万一,他对整个流程所有细节做了精细的计算和安排,在确认万无一失后顾不上跟妻儿告别便上路了。
  但世事难料,杨国忠的贪婪和狡诈,逼得胡商釜底抽薪背叛于他,并带着运输用的瓦罐远逃他乡。而地方衙门的强权干预野蛮砍伐,让事态再次变糟,整个荔园被伐毁于一旦。面对种种惨状,他强忍着巨大的悲愤,只能怀着愧疚和煎熬踏上归途。路上大事小事全由他一人操办,好几次都险些送掉性命。当听到荔使把新鲜的荔枝送至即将开始的寿宴时,他拖着伤残的腿喘了一口气便栽倒在城外。
  恍惚中他意识到:自己虽然做了十几年的上林署监事,但官场的微妙其实只窥到了小小的一角,那个坐落着诸多衙署的庞大皇城,远比秦岭密林更加错综复杂,它运转的规律比运道更为玄妙,不暗事的人贸然踏入,就如落入壶口瀑布下的奔腾乱流一样,被撞得头破血流……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在盛唐耀眼的光环下,贵妃一曲霓裳羽衣舞让人忘记了欢宴背后诸多的苍凉。杨国忠一枚银牌便可畅通天下,而小人物只能步步维艰。为博美人一笑骏马累死果园被毁,苛捐杂税让数万百姓背井离乡。宫墙弦歌外矛盾交织,民不聊生,这些在作者的安排下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而作为成功运送荔枝的李善德,本可平步青云,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但遭遇了胡商背信而去、阿僮含恨不见、林邑奴舍生取义暴尸狼口,他无法只顾自己,在一幕幕伤痛背后他想到了曾经的朋友和浓浓的友情,他们如一枚枚鲜润的荔枝蛀蚀着他,使他不得安宁。于是他冒死说出了真相,把运送荔枝过程中的黑幕昭告朝廷,杨国忠恼羞治罪,他带着妻儿踏上流放岭南的道路。
  故事的结尾虽然沉重而苍凉,但却使人无比欣慰。李善德一家在流放岭南后找到了阿僮,通过赎罪拯救了自己,也得到了阿僮的原谅,且躲过了安史之乱,过上了安宁的生活。这样的收场既是华服下斑点幽暗的谢幕,也是人性道德全方位的升华。
  一口气读完这本书,那种久违的快意让我满足。(作者单位:河北新能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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