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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秋忆痕
◎ 卫思雨
2025年10月28日
字数:795
版次:04
  南方的秋,总带着几分黏腻。风里裹挟着水汽,碰到皮肤就留下一层薄薄的湿意,像永远拧不干的毛巾。窗外的樟树一年到头都是绿的,连叶子都懒得换,看久了,只觉得倦怠。就是在这样的午后,我忽然想念起北方的秋天来。那风是不一样的。它从高远的晴空直吹下来,利落干脆,不带一点多余的水气。擦过手臂时,会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却不叫人难受,反倒像是把积攒了一整个夏天的闷热都给刮走了,只留下清冽的触感。站在那样的风里,胸口仿佛被洗过一遍,吸进去的是清凉,呼出来的是畅快,仿佛连心思都被吹得透彻清明了。
  而这风最了不得的杰作,要数姥姥家门外那几棵老杨树的落叶了。我记得清楚,那些叶子不是在枝头萎靡凋零,而是在某个午后,像约好了似的,齐齐脱离枝头。它们成千上百地在风中打着旋,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那声音干脆利落,像是生命最后的歌唱。不过一夜,地上就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姥姥总是第一个起床,拿着竹扫帚,不紧不慢地把落叶扫到一处。现在的我才明白,那沙沙的扫地声,是她与秋天特有的对话。
  扫干净的院子露出青灰色的砖地。灶房的烟囱冒出炊烟,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带来了蒸玉米、窝窝头的香气。姥姥就坐在门槛边的小凳上,借着午后的亮光,眯着眼搓玉米。金黄的玉米粒从她指缝间落下,发出细碎的声响,竟和落叶声有几分奇妙的和谐。那时我不懂,觉得这日常的图景有何可贵,直至今日,在南国湿绿的沉闷里,那幅画面却带着锐利的轮廓,一次次刺破记忆的封土,清晰得令人鼻酸。
  我想念的,又何止是风和树叶?那是所有感官的记忆:傍晚天空拉丝的云,邻家飘来的饭菜香,姥姥搓洗衣服时,弥漫在阳光下那股涩涩的、干净的皂粉香气……它们都被北方的秋天好好地收藏着,成了我心中乡愁的标本。
  此刻,窗外又下起南方的雨,细细密密地濡湿一切。我闭上眼,想再听听北方落叶的脆响,却只听见雨声窸窣。
  我终于知晓,我想念的,是一个再也回不去的秋天。

(作者单位:广东清远电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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