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不少网友晒出厚厚一叠纸质车票，像是一场集体告别。2025年10月1日起，这些曾承载乡愁、奔波与重逢的小纸片，将正式退出历史舞台。有人感慨“青春散了”，也有人欢呼“终于不用排队取票”。但这场“无纸化”的背后，远不只是“方便”二字那么简单——它是一次技术革命，也是一场服务大考；它照见了产业数智化的未来，也拷问着我们：当技术跑得快了，谁来帮“走得慢”的人系好鞋带？

　　自电子车票推广以来，每位旅客的进出站平均通行时间从三分半缩短到不足八十秒，退票、改签、报销的操作都能在指尖完成，车票遗失、破损、误投的焦虑也随之消散。电子票把窗口折叠进口袋，把时间还给赶路的人，技术的进步为人们的出行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但“无纸”并非“无痕”。当车票化作二维码，对许多人来说，旅程反而多了一道看不见的门槛。如果不太熟悉智能手机，完成线上购票，打开电子票验票进站等一系列流程操作，确实有些麻烦。推动铁路运输智能化、数字化固然重要，但服务的温度和质量同样不可忽视。真正的进步，不应该落下任何人，唯有提供清晰、暖心的服务，确保每一位旅客都能享受到出行的便捷，找到效率便捷与关怀服务之间的平衡，这才是技术跃变的真正意义。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曾作过一个调查，60岁以上的老人里，能熟练使用手机老年模式的，只有8.1%。哪怕是取消纸质车票前，车站内因票务问题而茫然无助的老人也并不在少数。他们像被时代遗落在站台上的行李，提醒着我们：技术跑得越快，越需要有人帮忙系鞋带。所以，车站保留了人工通道，保留了可打印的行程信息单，就像是给陡峭的山路加了一个台阶——这是“缓冲区”，也叫“等一等”。
　　缓冲不是单纯时间意义上拖延，而是让改变适应人的节奏，为那些“走得慢”的人保留了充足时间来接受改变 。过去 十年，我们目睹ATM 取代 存折、扫码取代零钱、网约取代传统扬招手停模式，每一次 都伴随 着“时代抛弃老年人”的惊呼，可今天的大爷大妈们照样会发短视频、会远程挂号。事实证明，只要留出足够的手把手教学、足够的线下兜底，再陌生的“数字迷宫”也能找到出口。
　　铁路取消了纸质车票，把原有的人力从售票窗、检票口释放出来，转为流动向导、银龄服务队、重点旅客联络员，他们不再盖章打孔，而是回答问题、推轮椅、帮老人连WiFi——服务从“有形”转向“用心”，售票的窗口关闭，守望的灯塔长明。
　　铁路的车票“无纸化”以及缓冲服务的落实到位引起了广大网友的点赞，同时有部分网友表示，国内机场的纸质登机牌等凭据，有时也会给旅途带来一些不便。像纸质机票、船票，甚至是其他各种传统票据，何时能实现无纸化？
　　但我们也明白，并非所有科技上的突破都会直接快速地作用在民生领域，我们认为理所应当的“无纸化”、数据化、智能化，也绝非仅仅因网络技术的进步一蹴而就的。铁路交通上触手可及的便利，是以深扎遍地的电子支付为根，以坚实可靠的铁路平台为干，以默默奉献的管理体系为叶，以沁人心脾的贴心服务为花，方能结出的果实，是千千万万劳动者日夜辛苦的成果。我们当然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成果，因为我们也是建设者的一员。却不能心安理得地觉得，智能化就是“全自动”完成的。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正在向我国学习先进的铁路建设经验；而部分发达国家，至今也无法完成简单的电子车票乘车。我们之所以先人一步，靠的不是异想天开和好高骛远，而是真正脚踏实地、一砖一土地填实了技术与应用之间的鸿沟。
　　在数智化浪潮中“走得慢”的人，不仅是新技术的使用者，更是新时代的建设者。因为要缔造一个新的科技体系，所以得慢慢走，走得稳。
　　过去两年，不少工厂打着“推进数智化建设”的旗号，上马昂贵的MES系统、无人叉车、数字孪生大屏，领导参观时灯光闪烁，领导一走，工人就回归原始的手动操作方法。铁路车票化为“无形”，耗时七年之久，尚且给用户留下了长时间的适应期，做好了后续可能问题的应对方案。而传统产业的“智造”转型，有没有给工人、给产业本身一定的“缓冲期”呢？盲目地“争排名”“抢新闻”，认为一台高端设备落地，就能完成对整个工序的智能化改造，既没有尊重发展的客观规律，也是缺乏真正实践的体现。
　　倘若先进的生产设施不能像电子车票方便旅客一样，为劳动者带来便利，必然会导致设备闲置，造成无端浪费，违背数智化建设力求简约高效的初衷。由纸质到电子，由人力到自动，由机械到智能，本质都是新质生产力与传统场景的“丝滑”耦合，而非所谓“智能”对人工的简单替换。可以理解各行各业对高新技术的期待和对先进设备的厚望，但无论是做服务，还是搞生产，都需要给使用者留下充足的缓冲期，稳扎稳打地把技术变成应用。
　　中国是先进与发展并存的国家，各领域的数智化发展程度参差不齐，火车票已实现“无纸化”，其他交通票据也不难实现，而传统制造业离真正的智能化，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我们一定要进入新的时代——自古以来时代的界定，从来不是以时间的增长来划分，而是以技术的进步来划分的。戒骄戒躁，循序渐进，我们一定能进入新的时代。（作者单位：化工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