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六八六团的参谋气喘吁吁从师部跑回来，传达师长发起攻击的命令。团长李天佑抓起电话机，命令担任突击任务的一营“攻击开始！”
　　“打！”
　　潜伏在“蛇腰”地段、趴在湿冷上的六八六团战士们，盼望的时刻到了。他们像天降神兵，一齐开了火。机枪、步枪、手榴弹、迫击炮同时轰鸣，把拥塞在沟道里的日军打得人仰马翻。正在土桥上蠢动的一辆汽车被打得摔下沟去，后面的几辆也冒烟熄火，挡住了日军前进的道路。从小寨村至老爷庙那道十多里长的狭窄沟道里，日军的汽车前后堵塞，前挪不能、后退不得，只能被动挨打。六八六团居高临下，占据优势，战士们站在崖头把手榴弹往沟里扔，炸得日军晕头转向，有的迷迷糊糊就丧了命。枪炮声中混杂着马嘶声和日军的嚎叫声。
　　敌军在沟下，黄土沟两侧多是陡峭的土崖，根本爬不上去。即便有斜坡和小沟壑可攀爬，从东侧往上爬会被西崖头的八路军发现，从西侧往上爬又会被东崖头的部队察觉，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般暴露无遗，刚露头就被打下去。日军的武器装备虽比八路军精良，但困在深沟里无法充分发挥作用。
　　八路军武器简陋，多是手榴弹，此刻却恰逢使用手榴弹的绝佳地形与时机。战士们卯足劲往下扔，整个沟里满是手榴弹的轰隆爆炸声，手榴弹的威力被完全释放。
　　日军如同瓮中之鳖，没了逃路。老百姓说，日军就像被装进大口袋，袋口扎紧，挨了一顿狠打！
　　团长李天佑紧张地观察着战斗进展，一名参谋大声喊道：“团长，师长叫您立刻去他那里一趟！”
　　李天佑一口气从谷底跑过去，路程足有一里多。师长也正在观察前方战斗，见李天佑神色紧张，安慰道：“别慌，沉住气。敌人数量不少，战斗不会马上结束。”接着指向战场：“你看，敌人打得很顽强。”
　　李天佑望去，只见日军利用残破汽车、高低不平的沟坎作掩体抵抗，且枪法精准，八路军也出现不少伤亡。
　　林师长说：“咱们包围了一个旅团，四千多人，规模不小，不好一口吃掉。你们冲下去，把敌人切成几段，分段消灭。另外，派一个营抢占老爷庙梁那个制高点，居高临下把日军消灭在沟里！”
　　李天佑朝老爷庙梁望去，正好看见几名日军往那边爬，急忙说：“您看，有几个正往老爷庙方向爬呢！”“我看见了。你们动作要快，必须快！”“明白！”“好，快去！”师长扬手叮嘱：“一定要狠狠打！”他立即命令右侧山上的三营向老爷庙梁发起冲击。
　　李天佑跑回团指挥所。他立即命令右侧山上的三营向老爷庙梁发起冲击。为加强一线指挥、确保战斗胜利，他让副团长杨勇和其他几位领导下到营里，自己留在指挥所全面统筹。
　　

九

　　要登上老爷庙梁，必须先穿过一段毫无遮蔽的公路。在日军火力猛烈的情况下，这无疑是项艰巨任务，冲击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倒下。李天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在这关乎民族存亡的紧要关头，牺牲在所难免。他耳边又响起战士们不怕牺牲的豪迈誓言，咬咬牙再次命令三营：“别怕伤亡，冲！”“是，保证完成任务！”营长坚定地回答。
　　李天佑又让侧翼连队加紧射击，吸引日军火力，掩护三营冲锋。三营战士钻进烟雾里，边跑边爬边滚。此时伤亡进一步加大，九连只剩十多个人。李天佑在电话里询问三营长：“情况怎么样？还能打吗？”“保证完成任务！”营长的回答依旧坚定。
　　战士们前赴后继，终于冲过公路，直奔老爷庙梁。山上、山下的日军同时开火夹击，加上山坡陡峭难爬，三营长也负了伤，但他坚持不下火线，继续指挥作战。
　　排长田世恩带着全排战士向老爷庙梁冲击。冲到坡下时，他看见一名日军正往老爷庙跑，立刻挺着刺刀追赶。右侧尸堆里藏着的一个日军偷偷向他开枪，说时迟那时快，土坡后突然跳出一位高个子老乡，扑上去死死掐住那日军的脖子——他“呕呕”几声便没了动静。
　　群众也来助战了！可惜当时来不及问这位老乡的姓名。战士们的胜利信心愈发坚定。田世恩紧爬几步追上前面的日军，朝其背心猛劈一刀，他没来得及哼声就滚下山坡。冲击过程中，不少战友倒下，田排长高喊：“把敌人打下山去，为牺牲的同志报仇！”
　　“老田，你受伤了！”连长突然喊道。田世恩摸了摸右肩下方，满手是血，却没觉得太疼。说话间，两位老乡抬着担架过来，连长让他上担架，他却摇了摇头，继续往前冲。
　　已抢先占据老爷庙高粱地的日军，见八路军不断往上爬，加紧射击，机关枪响声不停。战士们趁日军换梭子的间隙猛冲，同时全力还击。冲到半山腰时，沟下又涌上来一股敌人，向他们开火。这时二营及时转移过来，消灭了涌上来的敌人，解除了后顾之忧。田世恩带着两个班的战士继续冲锋，匍匐前进。离梁顶不远时，他们把手榴弹接二连三地往上扔，整个山头黑烟弥漫、乱石飞舞。趁敌人的机枪没了声响，便端着刺刀上来拼杀。这时八路军冲上来的人多，一排排战士挺着刺刀，一个日军至少要挨两三刀。三营最终成功占领了这个制高点。此后，敌军又发动五六次进攻，试图夺回制高点，均被打退。
　　小寨村至老爷庙的深沟里，战斗始终没有停歇。日军被打得走投无路，拼命顺着小沟或斜坡往上爬，即便遭到猛烈打击，仍有不少人爬了上来。战士们在沟沿平地上与冲上来的敌人展开短兵相接的肉搏战，“杀！”“嘿！”“哈！”的喊杀声震天，双方厮杀激烈：有的被刺中胸膛，鲜血“呼呼”往外冒；有的被刺中腹部，肠子流了出来；还有的被刺瞎眼睛、砍断头颅或手臂，场面惨烈。
　　战斗愈发激烈：日军攻上来，就在崖上拼杀；八路军冲下去，又在沟底激战，整个战场到处是喊杀声，到处是鲜血。
　　日军聚集在一起，疯狂往上攻，副团长杨勇也负了伤。
　　李天佑命令部队：“一定要坚持到底，直到最后一个人！”没有刺刀的战士，拔出砍刀与敌人厮杀；有的连砍刀都没有，就徒手和敌人扭打，脚踢、手打、嘴咬……
　　打到下午一点多，六八七团从日军尾部包抄过来，敌军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又激战一阵，日军的有生力量基本被消耗殆尽。随后，八路军战士进入沟里仔细搜索残敌。
　　至此，这场战斗基本结束。
　　公路上、山沟里、半山坡，到处血迹斑斑、尸体纵横；战马、大车、汽车、大炮等物资杂乱地堆在各处。
　　这次战斗，八路军歼灭日军板垣师团第二十一旅团1000余人，击毁汽车100余辆、大车200多辆，缴获九二式步兵炮一门、炮弹2000多发、机枪20余挺、步枪1000余支、掷弹筒20余个、战马50多匹，以及大量其他物资。
　　平型关大战，是八路军出师抗日后的首个重大胜利。它沉重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极大鼓舞了全国人民的抗战意志和胜利信心。 （完）
　　（作者单位：新朔铁路大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