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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院的杏树
石小刚
2025年07月25日
字数:1043
版次:04

  老院那株杏树,是我结婚那年亲手栽下的。它的树根顽强地扎在青砖缝隙之中,主干不过碗口粗细,可那枝丫却如同母亲温柔的手臂,肆意舒展。每年清明前夕,它便会如约绽满枝头。
  那时的我,最爱蹲在树下,痴痴地数着一片片花瓣。它们雪白雪白的,边缘处却泛着极淡极淡的粉,恰似母亲新纳的鞋底上,不小心洇开的一抹胭脂色,透着一种细腻而含蓄的美。
  今年的春寒,来得格外急切。夜里,狂风呼啸,窗棂被撞得哐当作响,睡梦中的母亲被惊醒,赶忙披上夹袄,匆匆往院子里跑去。次日清晨,只见满地都是蜷曲的花瓣,宛如被揉碎的糖纸,散落在地,让人顿生怜惜。
  母亲默默地蹲在树旁,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些落花,她的指尖轻轻捏着几瓣依旧完好的,对着晨光,反复端详,眼中满是心疼与忧虑,喃喃自语道:“开花时遭了冻,秋天怕是要少结些果喽。”说话时,鬓角的白发与落花交织在一起。我这才惊觉,母亲的背已然有些佝偻,恰似老杏树被春雪压弯的枝丫。
  炎炎夏日,杏树枝繁叶茂,那片树荫,是老院里最为清凉的所在。母亲总会轻轻搬来竹椅,安放在树下。年幼的孙子乖巧地蜷在她膝头,仰着小脸,静静地听故事。母亲手中的蒲扇,摇得忽快忽慢,当讲到“孟姜女哭长城”的动人情节时,手中的扇尖会不自觉地轻轻敲在杏树干上,惊落了几片蝉蜕。斑驳的阳光,从叶缝间丝丝缕缕地漏下来,在母亲的脸上织就了一张跳动的金网,被岁月深深镌刻的皱纹里,满是温柔。
  当秋风悄然吹黄第一片叶片时,杏子终于熟了。母亲年事已高,爬不了木梯,可她却用木棒与铁丝,自制了一个摘果“神器”。总念叨着高处的杏最是香甜,于是便踮起脚尖,努力去够最顶端的那颗,汗水湿透了她的背心,洇出一片片盐霜似的汗渍。吃不完的杏子,母亲便会静静地坐在门槛上,细心地削皮去核,装在洗净晾干的玻璃瓶制成罐头,整齐地摆在窗台上;也会将杏肉掰成两半,把果肉晾晒成杏干,当作冬季的零食。
  去年冬天,格外寒冷。母亲突发脑梗,出院后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甚至连我的名字都叫不上来。整个冬天,她总爱静静坐在树下。树枝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她的身子也不自觉地跟着晃动,宛如一棵被抽去了汁水的白菜,显得那样脆弱与无助。
  如今,老院里只留下我年迈的父母,而那株杏树,却愈发粗壮。清明前夕,它又如期开花了。风起时,有花瓣悠悠地落在石磨盘上。那里,曾摆放着她晾晒的杏干。我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皮,刹那间,我忽然明白了母亲为何总是对着这棵树默默叹气——原来,有些思念就像树的年轮,会在岁月的长河里,一圈又一圈地晕染开来,不会变淡。(作者单位:铁路装备榆林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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