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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根在风里
◎张 欣
2025年07月08日
字数:1428
版次:04
  风电场的风永远带着棱角。清晨开完早会,第一缕晨光还没爬上塔筒,叶轮就已经在风里转开了,叶片切割空气的声响混着远处山雀的鸣叫,织成这片旷野里独有的晨曲。我蹲在场站旁的草地上,指尖划过被露水打湿的草叶,忽然想起五年前初到这里时,鞋底陷进泥地的那种郁闷感——原来日子真的会跟着风,在叶轮的转动里悄悄扎根。
  扎根首先是和塔筒“较劲”。作为运维员,爬风机是每日的必修课。第一次将防坠器嵌入滑道时,手心里的汗攥出了褶皱,仰头望上去,银白色的塔筒直插云霄,风在耳边吹成哨子。师傅拍着我肩膀说:“别怕,塔筒比人实在,你对它用心,它就不会晃你。”后来无数次攀爬,从夏天晒得发烫的扶手,到冬天结着薄霜的台阶,我终于摸清了它的脾气——四级风以下,塔筒会轻轻摇晃着“打招呼”;六级风来的时候,它会发出低沉的轰鸣,像是在提醒你,“站稳了,别慌”。那些在塔筒里度过的时光,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金属台阶上,晕开小小的印子,却让我慢慢懂得,所谓扎根,从来不是站在原地,而是在反复的磨合里,让自己的心跳和设备的运转同频。
  风电场的日子是被风“推着走”的,却也在风里生出了细腻的锚点。宿舍窗外种着几株沙柳,刚栽下时细得像筷子,总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我们轮流给它浇水,用绳子绑住脆弱的枝干,看它在春寒里冒出新芽,在沙尘暴里抖落满身沙土,如今已经长得比窗台还高,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在跟每一阵路过的风打招呼。就像我们这群人,从一开始抱怨“风大得能把人吹跑”,到后来能对着天气预报里的风速分级,笑谈“今天三级风,适合去巡检”“五级风,该检查螺栓了”。旷野里没有热闹的街道,没有林立的高楼,却有了属于我们的“热闹”——春天看沙柳抽枝,夏天等蒲公英在风里飘成雪,秋天追着野兔的脚印跑过草地,冬天在塔筒上看落日把整片山峦染成金黄。那些被风拉长的日子里,我们把脚印踩进每一寸土地,把目光投向每一片叶轮,让自己也成了风电场的一部分,像沙柳的根,在看似荒芜的地方,悄悄刻进了生命的肌理。
  最动人的还是傍晚的风电场。月光给塔筒镀上银边,叶轮在黑暗里划出柔和的弧线,远处的主控室亮着暖黄色的灯,像漂浮在旷野里的一颗星。值班时趴在窗前,仿佛能听见风穿过风轮的轻吟,能看见塔筒柜里的指示灯规律地闪烁,那些白天里熟悉的设备,在夜色里多了几分温柔。有次深夜巡检,手电筒的光偶然扫过草丛,竟看见几只沙狐瞪着亮晶晶的眼睛回望,它们大概也觉得,这群在风里来来回回的人,和这片土地上的草木、风机一样,都是被风接纳的“常住居民”。那一刻忽然明白,所谓扎根,从来不是悲壮地坚守,而是在日复一日地相处里,让心有了牵挂的重量——牵挂每一台风机的运转,牵挂每一次电流的输送,牵挂这片风里的日出日落,甚至牵挂那株被我们护着长大的沙柳,会不会在明天的风里,又长出一片新叶。
  风还在吹,叶轮还在转。那些被风吹散的故事,却在土地里扎下了根。我们是风电场的“守风人”,也是被风“驯养”的人——风教会我们在旷野里挺直脊梁,也教会我们在孤独里长出温柔。当城市的灯光亮起,当万家灯火在某个瞬间因我们的守护而温暖,那些在风里度过的日子,那些磨出老茧的手掌,那些被阳光晒黑的脸庞,都成了最动人的注脚:原来所谓扎根,从来不是停驻,而是用热爱做根,让自己在理想的土地上,长成一片葳蕤蓬勃输送光热的“森林”。
  此刻,晨光正漫过远处的山岗,第一缕晨风又一次掠过叶轮。我站起身,拍掉裤腿上的草叶,朝着最近的塔筒走去——风里的日子,还在继续,而我们的根,也在风与光的交界处,越扎越深。

(作者单位:国电电力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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