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从冰箱里取出网购的粽子，微波炉“叮”的一下，糯香四溢。母亲看到了，轻轻叹息道：“现在的粽子，连粽叶都不用自己剥了。”手机屏幕里正直播着某平台的“元宇宙龙舟赛”，像素化的桨影划过虚拟江水，弹幕飞过一片“666”。
　　这或许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端午——指尖轻点，粽至门前；屈原的《离骚》，被剪辑成15秒的短视频；艾草的清苦，淹没在网红香囊的香水味里。当传统节日被编码进算法的洪流，我们究竟是否在传承文化？
　　流量的“粽叶”：包裹着怎样的馅料？商家深谙节日的商业逻辑。蛋黄肉粽被贴上“国潮”标签，龙舟赛变成品牌冠名的电竞比赛。这并非全然的失落。曾几何时，祖辈的端午是浸米、煮叶、缠线的慢功夫，而今天，都市年轻人通过外卖分享同一份味道，通过弹幕参与同一场竞渡。流量倒是也能让端午跨越地域，让孤独的异乡人也能在评论区里找到一句“端午安康”。
　　在此间，我们失去了什么？或许是炉火边家人共裹粽子的温度，是孩童踮脚挂艾草时的雀跃。当一切变得触手可及，仪式感便如同剥落的粽叶，被随手弃置。
　　但我们亦在创造新的联结。有博主直播教“手残星人”用模具包粽子，有网友在虚拟社区复刻故乡的龙舟码头。一位海外游子留言：“看你们赛龙舟，我才想起自己原来是汨罗江边的人。”——原来，流量亦可成为文化的方舟，载着乡愁漂洋过海。
　　端午的本质，从来不是完美的粽形或标准的祭仪，而是人对自然的敬畏、对历史的回望、对彼此的牵挂。若算法能让我们记住屈原而非仅记住折扣，能让艾草香重回都市阳台而非仅存于滤镜照片，那么数字时代的端午，我们在算法中寻找人的温度，或许恰是以另一种方式深刻地活着。
　　傍晚，母亲将亲手包好的粽子端上桌。我提议：“明年，我们一起包一次粽子吧？”她眼睛一亮，随即又笑：“那你得先学会挑粽叶。”虚拟龙舟的欢呼声隐约传来，而真实的晚风正拂过餐桌上的艾枝。粽香终会散尽，直播终会下播，但只要人还愿意为一片粽叶低头、为一段历史驻足，端午便永远不只是流量池里的数据，而是我们血脉中汩汩流淌的江河水。（作者单位：吉林江南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