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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笺
◎ 卑若楠
2025年05月20日
字数:854
版次:04
  南方的春是水墨洇开的。檐角那串迟迟未摘的冰凌,忽然就化作一滴青翠,落在瓦楞草新抽的嫩芽上。油菜花从白墙边一路烧到田埂,一阵雷声里,燕子剪开雨帘,衔着潮湿的泥与草籽归巢。
  而在北方,春天是青铜器上斑驳的绿锈。大风裹着生铁的味道刮过长城垛口,沙尘里杨树刚抽出的芽尖儿,像无数支蘸了松烟的狼毫。直到某天清晨,井台上的冰纹裂成杏花瓣,牧羊人挥鞭甩碎河面最后一块浮冰,羊群便涌向泛着碱花的草滩。
  邮差自行车的铃铛惊醒了整个弄堂。老裁缝推开蒙尘的木格子窗,绸缎庄的学徒正抖开一匹雨过天青色杭罗。菜场里荠菜还沾着露水,新挖的春笋与腌笃鲜的香气在晨雾里厮缠。而千里外的黑土地,拖拉机突突地翻开油亮土浪,种粮大户蹲在地头,捏碎泥块看墒情。
  办公室的绿萝不知何时又抽了新藤,穿西装的青年对着电脑屏保上的西藏桃花发呆,建筑工地的塔吊转动时惊飞一群灰鸽。穿堂风撩起女教师的碎花裙摆,粉笔灰落在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上,后排男生偷折的柳枝已经萌出鹅黄。
  蚂蚁列队搬运隔年的草籽,蜜蜂撞进白玉兰的花心。老槐树皮下泛起湿润的青色,蚯蚓在腐叶间写下神秘的情书。护城河面漂着柳絮做的雪,流浪猫跃上宫墙追逐自己的影子。老茶客的紫砂壶续了三道水,看茶叶在沸水里重新站成一株碧树。
  卖风筝的老汉在广场抖开苍鹰与蜈蚣,孩子们的笑声比线轴转得更快。穿红棉袄的妇人把腌香椿分给邻居,退休教师给石凳上的棋局添了句“最是一年春好处”。穿汉服的少女走过开满辛夷的胡同,相机举起时,恰有花瓣落在她发间。
  古渡头的石碑又绿了一层,艄公的桨橹摇碎满江霞光。货轮拉响汽笛,惊起芦苇丛中早归的白鹭。放排人吼着号子顺流而下,江鸥追逐着翻涌的浪花,如同追逐着永不重复的晨昏线。
  我们终将在清明雨里读懂杜工部的“润物细无声”,在白乐天的“浅草才能没马蹄”处驻足,在苏东坡的“春江水暖鸭先知”中莞尔。而此刻布谷正在催促,耕牛已经出栏,数不清的春天正在路上——有的乘高铁穿越隧道,有的随蒲公英飘向山坡,更多的,正在每个人掌心悄然融化,成为汗珠与掌纹里蜿蜒的星光。
  (作者单位:雁宝能源宝日希勒露天煤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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