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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的样子
◎谷莉
2024年12月20日
字数:1573
版次:04
  小时候的冬天和现在的冬天截然不同。
  那个时候,北方小城的第一场雪后,天已经嘎嘎冷了,母亲就会从箱底翻找出几件棉袄棉裤,我们姐弟几个一字排开,在母亲的指挥下,每人一件棉袄、一条棉裤,各自往身上套。东北人习惯把棉袄叫棉猴,穿上厚厚肥大的碎花棉猴,瞬间变得圆滚滚的,仿佛三个俄罗斯套娃,在小小的房间,东摇西晃。母亲帮最小的弟弟系上纽扣,一边拍打几下后背再拽拽衣襟,一边自言自语地夸赞自己,“妈妈的手艺多好啊,这针脚多密呀,你们穿上棉猴出去,保管不冷。”其实弟弟穿的是二姐穿小的,他总是想要往下脱,“这花的,我不穿,我是男孩!”可每次都逃脱不掉,被母亲强行按住,“没事,小碎花,不明显”,母亲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隐约的笑,我过去帮忙控制局面,还好,棉裤是灰蓝色的,他总算可以接受。
  只有我穿的是新做的棉袄,我是家里的老大,妹妹捡我穿剩下的,总念叨:“我总穿旧的,她总穿新的,你看袖口的花都快磨没了,你们偏心!”她瞟了我两眼,还不停用手摩擦着两个胳膊肘的位置:“快漏了,我都看见棉花了。”她继续挑挑拣拣着,看到妹妹不高兴,我心里也不舒服,却无能为力。家里条件有限不可能给每人做一身新衣。孩子的衣服都是母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多少个夜晚,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俯身缝制棉衣棉裤,有时针扎不透厚厚的棉花,母亲的手指不知被戳破多少次。我稍微大些就开始帮母亲缝衣服钉纽扣烧火做饭。“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是母亲的口头禅,孩子们长得快,只能是大的穿完小的穿。之所以用碎花布,一来母亲喜欢花花草草,二来母亲当时在百货商店上班,能买到特价的花布边角料,冬天母亲更喜欢用花布做衣服,她总是喜滋滋地说:“夏天地上有鲜花,冬天衣裳有小花”。
  棉猴棉鞋棉帽子棉手闷子,一番穿戴整齐后,弟弟被母亲强行推出门,“去外面玩吧,这一身棉,打出溜滑摔倒都不带疼的。”弟弟急忙跑出屋,顺势躺倒在雪地上,打几个滚,验证母亲的话,把碎花棉猴的事早忘到脑后了。有小伙伴还是会取笑他,“又穿你姐的衣服啊!”弟弟抓起一把雪砸向小男孩,他们在雪地扭作一团,开心地追逐着、打闹着,脸冻得通红,手闷子甩在脖子后面。
  我拉着妹妹也加入了快乐的“战斗”,一起打雪仗,一起在半米厚的雪地里堆雪人,弄几根树杈,几块煤球有模有样地装扮起来,围着雪人,连滚带爬,大喊大叫,弄得满脸满身的雪。胆大的男孩,站到高高的墙剁上,往厚厚的积雪里跳,整个身体都陷进雪地里,只露出一个个小脑袋,帽子也掉了,耳朵通红,嘴里都是雪,一直玩到天黑,母亲披着棉外套跑出来喊我们吃饭,几人才各自跑回家。
  一到冬天,平房的窗户上都会结出厚厚的冰凌窗花,一整个冬天都不会消失,这是冬天给我们最好的礼物。我会久久凝视,慢慢靠近,用手指轻轻触摸。窗花的花纹姿态万千,有的像飞鸟、有的像花蕊、有的像织锦、还有的像松枝。小时候曾天真地认为,最好的画家都无法描画出窗花的美丽,就像窗外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在路灯的照耀下,呈现出如梦似幻的景象,雪地上一行行脚印,延伸到远方,行人说话时呼出一阵阵热气,眼角眉毛额头围巾帽子上挂满了白霜,更显神秘。从小就感觉,冬天是一年四季中最奇妙的季节,最好玩的季节,也是最令我期待的季节。
  每个孩子心中都有一个梦幻的童话世界,那里一定有雪,有温暖的灯光,有慈爱的母亲,有热气腾腾的晚餐,有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欢笑,有炉火旁冒着热气的烤红薯,有屋顶袅袅的炊烟,有外间屋的酸菜缸大酱缸咸菜缸,有小院里的黏豆包、冻豆腐,有地窖里储存的土豆白菜萝卜大葱……哪里是童话世界,明明就是我们童年的日常生活,这种愉悦的感觉在雪后的冬天尤为明显,这种美好的氛围萦绕心头,终生难忘。
  这是冬天该有的样子,平凡朴素踏实的样子,更是我怀念逝去母亲时,抑制不住常常回想的样子。
  有雪的冬天,是我喜欢的冬天。

(作者单位:绥中公司中国电力 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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