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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小花径自开
2024年11月22日
字数:1550
版次:04

韩中军

  每年草木枯萎,一片萧索,我的情绪都很低落,想起自己多年漂泊,不免黯然伤怀。
  十多年了,每当这个时候,能缓解的药方就是回农村老家待几天。这里虽然谈不上宁静清幽,但尚且保留着一些淳朴的元素,可以暂时避开城市的浮躁。小河旁、山石上、草木间,到处都能找到年少时的美好印记,更重要的是可以和父母说说家常,体会人间最纯的情感。
  大概这是最后一个容我遮风避雨地方了,于是我这条饱经风雨的小船又一次驶回避风的港湾。
  这个季节,村里有学龄孩子的家庭一般都举家搬到县城了,青壮年也都外出打工,留下的人多半是老人,就连家禽家畜也很少见,山村空旷宁静,间或有一两声野雀的啼鸣打破寂寥。
  午饭后我踩着记忆,向少年时经常放羊的山坡走去。山脚下是上几辈人栽植的果树,没人修剪虬枝乱生,也有枯死的树干矗立在路旁,地上已经落了厚厚的枯叶。上山的路应该很少有人走过,野草湮没了路面,只能从植被的疏密程度判断大致走向。
  沿着盘山小道上行,路过几处废弃的旧宅,有的已被夷为平地,有的因无人照看而坍塌。山地被大片撂荒,即便是近年修建的高标准农田也少有耕种,长满了蒿子、莎草和不知名的野草。多年前种植的山桃、山杏等,因无人采摘,掉落的果核又自发长出了新的树苗。有的已经长成大树,继续掉着果子进行下一轮自生自灭的繁衍。
  走至半山腰有点累了,阳光照在身上,软软的、暖暖的,滋生出一丝慵懒。这里看不见任何建筑和人迹,也听不到车马喧嚣,周围一片寂静,我顺势在草地上躺了下来,随便揪了半截草秆叼在嘴上,望着这生我养我、留下我童年和少年印记的山村,晒着暖烘烘的太阳,看白云悠悠,听天籁低吟。
  身边的野草有些已经枯萎,有些还残留些许绿意。根据时令节点看,大多都已完成了草本植物开花结果的轮回。也有些野菊花黄灿灿地开着,我很爱闻它们的味道。小时候最愉快的劳动就是采野菊花了,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每到菊花开放的时候母亲就让我们采回菊花做酒曲煮黄酒。过年时热上几碗黄酒,农民就用这个难得的奢侈来告别一年的辛苦,也给来年注入希望。
  正在遐想,蓦地看见一朵小花,美艳得让我心头一颤。花冠直径大约不足一厘米,已呈完全开放的状态,花有五瓣,为单瓣。花尖部粉红中略带淡紫,往里颜色由深至浅逐渐变淡,至花蕊处逐渐泛白,金黄的花蕊精致而饱满,整体犹如缩小的荷花一般。花朵简洁而纯净,清新脱俗。还有几个小花苞被翠绿的花萼拥着,从细细的花柄上探出头来,冒出一点粉红的花尖。花茎通体碧绿,细长笔直,使人想起小鹿、羚羊的脖颈或是芭蕾舞演员的胳臂。
  这不知名的小花惬意地晒着太阳,沐浴着柔软的风,似乎不在意是否有人欣赏,径自开着,不屑与牡丹争艳、也不蔑视如米的苔花。
  也许明天,甚至今夜就会有小雪,我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爱怜。
  环顾四周,还好,在不远处又发现了几株一样的小苗和花朵,使我的担忧得以平缓。但她们是那么弱小,相互是否能看见,是否会交流,是否会商量着怎么对抗严冬?她柔嫩的娇躯能经得住吗?我不忍细想。
  山里的气温下降得很快,一阵寒意袭来,我不禁打起了寒颤,这才发现日头已偏西。
  小花应该也冷了吧?我俯身细看,她依然开得我行我素,无畏而孤傲。
  看来,我只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或许她根本不惧怕严寒,甚至无视我的存在,她只是自由自在地开放。蜉蝣半日、胡杨千年,万物皆有自己的造化,我不禁释然。
  这朵不知名的小花安慰了我的无奈和懦弱。我为什么伤感、为什么忧郁?一朵柔弱的小花尚在肆意享受生命的快意,而我,竟常常纠缠在一些俗事之中不能自拔,浪费生命。人生百岁,我才过中年,诸多失意、梦想不及,或许只是在为我酝酿另一个阳光灿烂的春天。
  沿着来时的路缓慢下山,小花渐渐隐没在满山的杂草中,淡出了我的视野,与野草山坡一起,融入连绵的群山,融入彩云和蓝天。我心上的尘垢已不知不觉中被这不知名的野花洗去。

(作者单位:宁煤运销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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