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读书记
2024年08月07日
字数:1079
版次:04
曾绍斌
近年来我是不多读书的。一是太深的文章看起来艰涩难懂,要颇费些脑力,二是太浅的文章读起来味同嚼蜡又提不起兴致。但说起读书,有时也需要它来摆脱我那自以为苦的寂寥。于是在新家装修的时候我也辟了一堵墙做书架,将读过、没读过的统统收纳于书架之上。依我看来,养气者必得从读书始,于是读起了《呐喊自序》。
《呐喊自序》是了解鲁迅先生生平的一条脉络,是他文学之路的一幅自画像,是一个民国时代的文人摊开心扉会际益友的诚意,是他的一片赤子之心。了解鲁迅当读此篇,比如,为什么背着将灵魂卖给日军的罪名也要外出求学?因为父亲死了,族人霸占了自己家里多数产业后看到了世人的真面目,所以想要走异路逃异地,寻求别样的人生。比如,为什么要说中医不过是有意无意的骗子?因为鲁迅先生以为父亲的死是因为受了中医的蛊惑,所以萌生了学习西方医学的事实。比如,为何又弃医从文?因为一个日本人砍中国人的课间幻灯片让他觉得疗救国民的灵魂远比疗救伤病更迫切。于是扔下手术刀、提起了笔、写起了文章。但以文比刀去“剖比干观其心”得需要何等的毅勇。从鲁迅先生迎接、对骂大半个民国文坛便知道先生当年的果敢和坚韧超乎常人。
正值夏日,人的精神如同地上泛起的热晕飘忽无常,于是只好等到日落西山凉意上头的时候,独坐在一块角落读鲁迅的文章。仅因为每一个人都试图寻找一块安放心灵的角落,当代人尤甚!
《呐喊自序》有一小段:“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地落在头颈上。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金心异就是钱玄同),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了,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地跳动”。
所以,循着鲁迅先生文中的感觉,我也在夏季日落的时候坐在桌旁拿起了笔。他受了凉意,坐在大槐树下抄着古碑。我经了暑热,寻了一块静谧处写着王右军的《毒热帖》。他际会一个叫金心异的搞文学的朋友,我际会一个死了上千年的书法家。他忍受着落在脖颈上槐蚕的侵扰,我则和耳边的蚊子保持相安无事的和谐。出于好奇我便想搞明白槐蚕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槐蚕又名尺蠖,《周易》有云:尺蠖之屈,以为信也。信通假伸,进而引申到做人,得像尺蠖一样能屈方能伸。
三十年前,父亲便已经开始了和尺蠖的斗争,它们趴在树上执意要吃光父亲苹果树的叶子,父亲用手抖落几下树枝便有很多条尺蠖吐着丝吊在空中。父亲说,就是它们把树叶啃光了,我们兄弟三人用农药硬生生要了它们的命。
这就是三十年前一群尺蠖,和三十年后一个老男人共有的一个夏日的结局。我称之为痕!
这痕受人所赐。他就是周树人先生。
(作者单位:西创宁东铁路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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