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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康乃馨
王晓
  母亲有四个孩子,我是她最小的女儿。母亲对我管束严厉,所以对于母亲,我并没有亲昵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反倒觉得稍有隔膜。母亲今年80多岁了,老改不了爱操心的习惯,她没有享过清福,生活的苦倒是承受了不少。母亲是一名教师,每天除了备课、讲课、批改作业,空闲时间还要去地里干活。至于锅头灶尾,针头线脑、养猪喂鸡这些小活,母亲都是见缝插针地干,她忙得几乎没有时间休息,却也没见她喊过累,为此她的眼睛早早就花了。母亲操心的事那样多,我们些微的小毛病却从来逃不过她的法眼,这自然引发她一遍又一遍地唠叨。母亲的教训就像紧箍咒一样跟着我,似乎我做的每一件事她都不满意,都要听她训诫。有时候也忍不住反驳几句,她就说,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要不是我闺女,我会说你?母亲最常说的一句话是:现在我多说你一句,将来别人就能少说你几句……母亲的逻辑似乎很奇怪,在她心里,似乎自己就是一把不断修正子女的尺子,虽然她的价值观那样朴素。
  有一年春天,母亲带我去地里锄麦。我跟在母亲边上,一锄一锄划过麦根下的黄土,麦垄那样长,似乎总也锄不到头。记得那天风很柔,空气里到处都是麦苗的青气,春光那样好,我却不喜欢,不喜欢这样枯燥地重复锄头下的脚步。我越锄越慢,渐渐和母亲拉开了距离。眼看母亲锄到地头,又拐回来朝我这头锄,我还是不紧不慢地磨洋工,甚至锄一块漏一块,偷工减料起来。终于,母亲和我的锄头接上了。我背起锄头准备走,母亲却一把拽住我,“别走,看看你锄的地,像猫盖屎一样……”“草除掉就行了,非得哪一块地皮都锄到吗?”我不以为然,觉得母亲有点吹毛求疵。“你哄它地皮,它哄你肚皮,到最后都是各人哄各人……”母亲的“妈妈经”又开始了。无奈的我只好和她一起返工,自此母亲交代做的事再不敢有丝毫欺瞒。母亲生来勤谨,小时候,每年春节前,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要净扫一遍,就连门窗缝里的灰也要用清水擦洗几遍……过年本是件高兴的事,因为要干这些琐碎的活,年的乐趣少了很多。我们干活,母亲有更多干不完的活——蒸馍、炸丸子、磨豆腐、剁肉馅、置年货等等,只不过,母亲干活眉开眼笑,我们干活不情不愿。最要命的是,辛辛苦苦干完的活,母亲总是能一眼挑出毛病。“扫地扫墙根,洗脸洗脖根。”就这样,我在母亲的教训之下过了十八年,直到离家出门读书,乃至以后成家离开她的庇护,再没有人像母亲那样管束过我。如果说我做人做事上有一丝一毫好的习惯,待人接物上有一星半点好的脾气,全得益于我的母亲。
  尽管我知道母亲是为我好,母亲待我的好也远远不止于此,有口好吃的母亲就留给我,有件好穿的母亲就省给我,偏偏我记住的是那些不愉快的事。一度以为,母亲对我们的苛责是源于生活的艰难,为此我曾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如果将来我做了母亲,一定要做天底下最慈祥的母亲。奇怪的是,当我有了孩子,却也不是一等一的慈母,甚至可以算得“虎妈”一类,比母亲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为此女儿对我亦有这样那样的不满。说起来我真委屈,做母亲的哪有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只是生而为母,怜子之心更为苦辛罢了。有时甚至要以她的眼泪和不满作为代价,可我只能这样,因为我是母亲,我要为孩子负责。
  忽然,可怜起我的母亲来,我只有一个女儿,尚且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只恨为她考虑得少,只恨不能一直陪着她走……母亲一共有四个孩子,一颗心要分成几瓣,才能事无巨细地叨叨来叨叨去。
  眼下,青春不羁的女儿复制着我当年的言辞,犹如爱子拳拳的我逃脱不了母亲旧时的轨迹,终于明白——原来,我那用心良苦的母亲是天底下最慈爱的。五月的风那样煦暖,美丽的康乃馨绽放在我的心田,但愿这朵迟到的花儿能换取母亲的欢颜。
 

(作者单位:济源热电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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