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浪再大，也挡不住要救人的念头；渔网虽轻，照样能捞起一条条沉甸甸的生命。
　　电影《东极岛》改编自二战期间“里斯本丸”沉船真实事件。1942年10月2日，被日军征用的货轮“里斯本丸”，载着1816名英国战俘驶向日本，行至东极岛附近时，遭美军潜艇发射的鱼雷击中。沉船之际，日军不仅拒不救援，反而向水中的战俘开枪。就在此时，东极岛的渔民——这群终日与海浪为伴的普通人，他们冒着炮火与枪林弹雨，顶着汹涌浪头，将384名战俘救上了岸。
　　影片立足海岛礁石，细致讲述了一群普通人如何凭着本心，在黑夜里为陌生人递去一束光。正因为有那些细碎的犹豫与执拗，后来几十艘渔船一同冲出港口的场面，才显得格外宏大而厚重。哪儿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一群人凭着良心，做了件该做的事。有人会问，渔民就不害怕吗？影片里拍摄得很真切：阿赑抓着橹杆的手直抖，指节都泛了白；阿花看见日军侦察机从头顶飞过，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赶紧把船上的渔火灭了大半。可当看见水里的人伸手求救，她还是咬着牙把船往人堆里开——就像村里老渔民常说的“：见死不救，夜里睡不着觉，良心不安。”
　　看完电影后我查了些资料，才知道剧组为了这份“真”，在细节上几乎抠到了极致。他们在东极岛青浜村住了大半年，跟着70多岁的老渔民王德才学摇橹、辨潮汐，连船上的麻绳都按当年的法子搓了又晒。王德才说“以前的麻绳得用海水泡三遍，再放太阳下晒到半干，才够结实、禁得住磨”，剧组就真按这个法子泡了晒、晒了泡，单是搓麻绳就耗了半个月。沉船那场戏没依赖多少特效，演员泡在咸涩的海水里，在1:1复刻的“里斯本丸”甲板上攀爬。那甲板旧得发灰，接缝处还留着锈迹，一旦倾斜，上面的铁桶、木箱就顺着坡滚下来，“哐当”撞在船板上；镜头晃得人心里发紧，能清晰看见战俘眼里的恐惧、日军枪口的冷光，还有远处渔船桅杆一点点靠近时的微光——那是阿荡在船头举着的马灯，灯芯被海风吹得忽明忽暗。
　　最打动人的是夜海救人那段：只看见渔火在浪里忽明忽暗，阿荡脱了粗布褂子，“噗通”跳进水里，双手托着一名英国战俘的腋下往船边游；海水呛得他直咳嗽，却死死咬着牙没松劲。阿花跪在船板上给人包扎，从怀里摸出的布条是她自己的旧头巾，早已撕成了几条；她蘸着随身带的草药汁往战俘伤口上敷，指尖被血水染红了也没顾上擦。阿赑站在船舷边，咬着牙把落水的英军往船上拉；对方太重，他身子都快探进水里了，后腰的旧伤被扯得发疼，却只闷声说了句“再撑会儿，上船就好了”。这些画面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有力量。
　　影片里的渔民是真“勇”，可细想起来，他们的勇敢里藏着中国人最本真的骨血。保长李元兴一开始攥着岛规发抖，蹲在祠堂门口说：“别引祸来，岛上百十来口人呢。”可当他站在山头上看见日军在海边扫射落水者，还是转身跑回家，把藏在米缸下的渔船钥匙往阿赑手里塞。教书先生被日军迫害时说了句“不能跪了，再跪就站不起来了”。就是这些简单的言行，让渔民们，只知道“人命金贵，不分中外”；即便没读过多少书，也清楚“善恶有界，不能含糊”。这种朴素的认知，在战争的残酷里反倒成了最亮的光——就像东极岛的海，平时看着温吞，浪花轻轻拍着沙滩；可真到了要守护什么的时候，浪头里藏着的劲，足以扛住狂风。
　　当阳光穿过晨雾洒在海面上，这段淹没在岁月里的真相，也该被更多人看见。我们仿佛也在聆听一座岛、一群渔民、一次营救留下的余音：想让世界知道中国人的勇敢与善良，知道中国人有血性、有难必救，知道每个平凡的中国人，都能在关键时刻成为英雄。
　　走出影厅时，耳边好像还响着海浪声。《东极岛》没讲什么大道理，只是想让我们看见：七十多年前，有群东极岛的渔民驾着小船，在浪涛里救下了一群陌生人。这份善意没刻在纪念碑上，却藏在海岛的风里，藏在“救人是本分”的老话里。或许这就是最动人的地方：再平凡的人，心里也能装着对生命的敬畏；再小的岛，也能在黑暗里，为别人点亮一盏灯。

（作者单位：江苏谏壁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