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难安，散梦凌乱。我似乎见到了明玉，她穿着白袍子，撑着竹篙站在船上，船两边的河水很急，几乎要把船掀翻了，她也不怕，照样一门心思想过河。我叫她，她根本听不见。就这样半梦半醒，太阳穴和后脑勺都像针扎一样疼。当窗棂被隐隐的白光刺透时，又一个白天来临了。拉开窗帘，天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我走出家门，开车去上班。已经是七点多了，小区里却人影稀疏。走到小区门口，保安大叔张臂阻拦我。我以为他要查体温，谁知道他查完体温，又说，上边有规定，所有小区车辆不允许出入，车开出去了，疫情结束前就开不回来了。啊？我惊得张大了嘴，啥时候通知的？我问。“昨晚上。”他认真地说。
　　昨晚上？难道？我不敢往下想了。把车送回家，我徒步走在上班的路上。整个小城似乎变成了人迹罕至的沙漠，以往熙熙攘攘的上班高峰期不复拥堵，宽敞的马路比秋天刚收割完的庄稼地还要辽阔。世纪广场也一反热闹常态，偌大的广场上，除了为元宵节布置的彩灯五彩缤纷，装点着广场缺乏阳光的早晨，路边只有个环卫工，在挥动着扫把。看来，疫情的严重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明玉，你好吗？一阵又一阵的担心使我的手心冒出了阵阵冷汗。明玉，你听着，你要给我好好地，咱俩说好了，关键时刻，并肩作战。我好好发我的电、供我的暖，你好好治人的病、救人的命，等闯过这场难关，咱俩再一起回母校，看武大樱花，品东湖梅花，听江涛拍岸，望晴川汉阳，再登一回黄鹤楼，再吃几碗热干面，明玉，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我步履沉重地走在小城清冷的街头，思绪东奔西走，无端生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情怀，身为七尺男儿，自恨没有一双回春妙手，扫平人间阴霾，更不能冲到战“疫”第一线去尽绵薄之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本分、不添乱。对普通市民来说，就是坚决不出门，好好待在家，杜绝交叉感染；对我来说，就是做好防护，保证生产，抗疫保电！我要和你斗争到底！我怒指天空，虽然嘴上的口罩削弱了声音的穿透力，但太阳还是听见了，它微微从乌云中露头了，阳光丝丝缕缕洒落下来，照耀着我热爱的美丽而又安详的小城。
　　到单位，量体温，消毒，走进电力集控室，我进入了紧张而忙碌的工作状态。忙，有时候能解决很多问题，比如紧张、比如焦虑、比如思念、比如担忧。众所周知，对电力工人来说，一年365天，只有休班，没有节假日。尤其是非常时期，作为央企，疫情当前，保电保热就是政治任务。有人说，我们发出的电是地球上除了太阳之外的第二道光芒。安全帽、工作服、绝缘鞋、听枕、手电筒，是电力工人的全副装备，与往常不同的是，我们现在人人都戴着口罩。春节，是用电高峰期，监盘、巡检、调整运行方式、报告缺陷、处理故障，尽管忙成一锅粥，九点钟左右，我仍会抽空打开小城的政府网站，查看关于疫情的权威发布。连续11天了，小城仍是一片净土，这让我十分欣慰。我承认，我很自私。我担心老婆，她是一线医生，没有确诊病例，对我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2月3日，小城政府网站报告新增2例确诊病例。我蒙了。顿觉天地无光，山河失色。同事问我，“哥，你没事吧。要不到休息室歇一会吧。”我摇摇头，心想，怪不得呢，昨晚明玉忙得连句话都和我说不成，我累了还能到休息室歇一会，可她呢？明玉，你放心，你老公不是怂人，我要和你一样冲锋陷阵，明玉，你知道吗？全国人民都在打“怪兽”，你和你的战友们，从来都不是孤军奋战。
　　四
　　我被阳光和我的影子簇拥着，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南环路上。我记得那天是2月4日，立春。太阳的光包围着我，但我越发感觉悲凉。我落泪了，在立春这天明媚的太阳底下，春光还是那么地生机勃勃，而我的城却和往年的春节不一样了。
　　疫情的严峻，让我不再只盯着小城，我时时刻刻关注的是全国的疫情发展，可以说，短短十几天，我见识了前所未有的团结力量，也为越来越多的人和事感动着，这些人里，有白衣天使，有人民子弟兵，有国之栋梁，有普通百姓……不要问我为什么总是眼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全国有多少人舍生忘死在和时间赛跑，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也是我自有记忆以来最痛心疾首也最感彻心扉的人民战争，口罩遮挡了人们的脸，却遮不住人们眼里的光，挡不住人们胸中的一腔热血，有一分热，就发一分光，不必等待炬火。国之有难，我们每个人都是炬火，都愿以萤火之光照亮前方！我虽不是军人，也是一名“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的当代90后青年，虽然平时也打个游戏，跳个热舞，但这不影响我骨子里的热爱。我爱明玉，爱我的家，更爱我的国家，尤其是这危难关头，国泰民安，没有国泰，哪来民安？小城的“小汤山”医院就在我的对面，心向往之，身不能至。我没有时间再去看明玉了，虽然我那样牵挂她。明玉啊，你是我妻，亦是医者，使命在肩，初心如磬，在这场看不见敌人的战斗中，没有一人可以置身事外。危险来临时，我们不得不假装坚强，于是，就真的越来越坚强，所谓勇者，便是如此。哪怕前方千难万险，哪怕可以预见所有悲伤，依然欣然前往。

（未完待续）
（作者单位：河南济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