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岭岭

　　《皮囊》是一本认人、认心的书。与友人同读，唯我所感尤多。总觉得与它的相逢有些命中注定的意味。书中所言皆为我所见所思，字里行间透露着久违的熟悉、感动与释怀。
　　过往的人事浮沉像是提前贴好了标签，码放整齐，逐次进入我的脑海里对号入座。他们的言行举止、音容笑貌仿若一缕幽烟轻轻柔柔地倾入笔端的人物。父亲的残疾不再只是一个人的苦难，也诉说着一个羸弱的家庭为了争夺命运主宰权而进行的对抗。倔强的母亲执拗要盖的不单是一座房子，更是一个嘴巴笨拙的女人对待爱情深沉的回应。深陷贫穷的沼泽，放弃高攀的姻缘是寻常百姓直面现实不得不保留的骨气。被虚幻梦想吞噬的厚朴是青春的狂热表达者，是生活的淘汰者，也是掉队的同伴。为逃离农村、奔赴光鲜亮丽大都市的阿小们，永远地停留在回不去的故乡。不甘湮没于人海的天才文展，终究还是在不注意的时候回归了凡人原型。每个人都身陷在命运的牢笼，成为它不忠心的囚徒。
　　顺遂的笔触勾勒不出波澜的人生。无风无浪的人生乏善可陈。波澜注定是人类命运的注脚。常听老辈们说，每个人的命数早就定了的。我们在出生前就已经选定了人生剧本。那为何我们还要来此人间一遭？细细想来，大抵是为了修行涅槃抑或尽兴体验吧。皮囊，无论委身于何种皮囊，我们都在用跳动的心，尽情地燃烧、绽放和照亮，表达着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和张力，被或深或浅地铭记着。命运的波澜既然无法躲避，那便付诸个人的意志，多做些努力，创造些意外的生机吧。允许、接受、面对和感恩发生，我们的内心才能真正开启修行。波澜未尝不是隐匿的命运馈赠呢。
　　人在年少时的情感终归是浅薄的。没有足够的阅历和认知，便无法体会人类的复杂情感：在失去生命主体权时的无助和迷茫、对抗命运波澜所需的隐忍和不甘、因为现实放弃心中所爱的心碎……无法接受曾经同行的伙伴们一点点消弭于茫茫人海。年岁渐长，人的认知和情感在不断地进阶迭代。丰富的人生阅历是一笔隐匿的财富，我们在挖掘中变得愈发柔软、慈悲，拥有了从容的智慧。过往已逝，心中滋长的亏欠和遗憾只能在余生模糊的记忆里去挽留、告别和交代。日子悠长，生活总要向前，那便去守护真情、坦诚去爱。
　　“文学没有那么重要，比起生活、比起皮囊，比起心，文学是轻的。”人生海海，行路漫漫。亲爱的陌生朋友，倦了、怠了的时候，不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脱去冗余的皮囊。歇一歇脚吧。人生还长，何必匆匆？愿我们千帆看尽，归来仍是少年。
　　（作者单位：朔黄铁路机辆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