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

　　儿时的冬天，想来远比现在恣意得多。满天飞舞的雪花，地里一站，就穿上了白衣裳，屋檐下倒挂的冰溜子，随便掰下一根，都能当剑舞当棒耍，门前池塘里的冰，厚得可以在上面玩闹打陀螺。然而，那时的冬天，却分明觉不到比现在的寒冷。挤暖，是我们那时抵御寒冷的法子，我们靠挤暖，将寒冷挤出了身子，把寒季挡在了门外。
　　镶嵌在回忆里的冬天，跟雪花、冰凌、相映衬的，似乎不是棉袄、棉裤、棉鞋。那个时候，身上的衣着单薄得都能凸现骨骼来，脚上能穿双露脚指头的布鞋，就不会去琢磨袜子有多暖和，手套、围巾、帽子什么的，更不是我们小孩会去想的。就是在这样透骨奇寒的气候里，我们就像一群落了水的小鸡，却照样能将寒冷的冬季过得热热烈烈。
　　一堵墙，甚至是路边的一道石壁，就是我们挤暖的场所。感觉到冷了，只要谁领头喊一声“挤挤去喽!”一群流着鼻涕的孩子，就潮水般地朝墙壁涌去，大伙沿着墙根一字儿排开，背贴墙壁，分两拨成一线，就开始挤身取暖了。刚开始人不会很多，挤着挤着，墙壁下就都站满了人。随着节奏，大伙都使出全身力气，你推我搡、你挤我嚷，吭哧吭哧地挤成了一团，不一会，大家就头冒热气，脸流汗珠了。
　　挤暖得有猛劲，更得有巧劲，才能挤出乐趣决出胜负。队伍木桩似的一排儿，或两端的人向中间挤，谁不幸被挤出队伍跌倒在地，便引出一阵的哄笑，被挤出队伍的伙伴也不示弱，一骨碌爬起钻进队伍继续往里挤；或两阵对挤，双方发力，直到将对方挤得不留一人，或所有的人向着同一个方向挤，到最后自然是呼啦啦一边倒，滚成一团，那个笑闹声、叫喊声、加油声此起彼伏，将凛冽寒风都压抬不起头，身上荡漾的尽是暖烘烘的热气。
　　女孩儿都不会加入我们的阵列，只在一旁助阵，她们随着挤暖队伍的摇摆晃动，脸蛋也热得红扑扑的。有的女孩子会冷不丁跑上来，用她们柔弱小肩，帮自己喜欢的那个队挤一下，这时，挤暖氛围更浓了。还有一些揣着双手观战的大人，也会禁不住边撬边钻地朝里挤，场子上就像是油锅里撒了把盐，瞬间沸腾一片……
　　挤暖，是我们那个年代一种简易而快乐的游戏，一种原始的取暖方式。之所以对它念念不忘，是因为它不仅让我的童年收获了温暖和快乐，也懂得了只有抱成团才能取到暖的道理。
　　（作者单位：浙江公司）